“文光阁”的金字招牌在曲阜城南立起来没三天,
麻烦就跟着圣府的特许文书一块儿砸门了。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孔讷的亲侄子,
孔昭。
这位老管事年近五十,
瘦得像根晒干的竹竿,
穿着浆洗得发硬、
不见一丝褶皱的靛蓝直裰,
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抬,
看人时眼皮子习惯性往下耷拉,
仿佛工坊里弥漫的油墨草木气,
都污了他孔门清贵之躯的鼻孔。
他往刚拾掇出来的“文光阁”后坊一站,
手里捻着个细长黄铜烟锅
——也不点火,纯当个架势,
活像尊请错了地方的祖宗牌位。
“衍圣公爷心系文脉,
特遣老朽前来监理‘文光阁’刊印事宜。”
孔昭声音平板,毫无起伏,
眼神挑剔地扫过忙碌的匠人、
堆放的石墨矿料、咕嘟冒泡的炼油基釜,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圣府之物,刊印圣典,首重一个‘雅’字。
诸位这…匠气太重,烟火气太浓,
恐污了圣贤书页的清贵。”
负责墨料配比的老师傅赵大锤,
正光着膀子抡着几十斤的大铜锤在石臼里“吭哧吭哧”砸着墨泥,
油亮的腱子肉随着动作滚动,
汗珠子甩得八丈远。
孔昭远远站着,用烟锅遥遥一点:
“此等粗蛮之举,成何体统?
圣人云,君子不重则不威。
尔等这般敲山震虎,
与市井屠夫何异?
这墨泥里砸进去的汗气,
岂不污了墨中清气?”
赵大锤手一抖,
铜锤差点砸脚面上,憋得满脸通红,
心里直骂娘:
他奶奶的,老子砸了一辈子墨,
头回听说汗气能污墨!
这墨泥要没点力道砸匀实了,
印出来能看?
“管事老爷,这…这墨泥不砸匀实了,
印出来字发虚啊!”
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