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孔府承恩堂内,炉鼎生烟,檀香幽远。
衍圣公孔彦缙端坐紫檀大案之后,
身着深青素面常服,面容清癯,
目光沉静如古井,
却比前些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探究。
案头一侧,堆叠着孔讷泣血上陈的《请诛妖坊疏》与张承志等激进学子的联名檄文;
另一侧,则静静躺着几份字迹朴拙、
来自柳条巷附近乡民的陈情书,
盛赞“黑石路”之便。
清浊之争的漩涡,
在这圣人之府的中心,无声旋转。
“兖州黑石工坊苏清珞,奉召拜见衍圣公爷。”
清越温婉的声音打破堂内凝滞。
苏清珞一身素净月白襦裙,
外罩半旧青色比甲,
乌发仅以木簪绾起,
通身无半分奢华,
唯有那份历经生死救治与风霜磨砺后的沉静气度,
如幽谷芝兰,卓然不群。
她步履从容,行至堂中,
对着上首的孔彦缙,敛衽深深一礼,
姿态恭谨却不卑怯。
孔彦缙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苏姑娘,柳条巷‘黑石’之路,便利之声盈耳;
然府内亦有长者泣血,指其为‘墨染圣域’之妖物。
汝工坊所行‘格物’,究竟是何物?
所图,又是何图?”
这问题,如利剑悬顶,直指核心!
堂下侍立的孔讷弟子张承志等人,
眼中已露出幸灾乐祸的寒光。
苏清珞直起身,
清澈的目光坦然迎向孔彦缙深邃的眼眸,
声音平稳清晰,如清泉击石:
“回公爷。工坊‘格物’,
非为玄虚,乃循物性而究其理,
变其害为利民之器。”
她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譬如铅毒。
匠户熔炼铅锡,毒气侵体,
面黄肌瘦,夭亡者众,
此乃千古痼疾。
工坊穷究铅锡之性,
知其毒在熔炼之烟尘、器具之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