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里的炉火舔舐着陶罐底,发出沉闷的呜咽。
孙老蔫被柳含烟搀扶着,一步三晃地挪向后头那间四面漏风的窝棚。
他枯瘦的脊梁佝偂得几乎对折,
那三百十八枚沾了汗泪的铜钱,死死攥在掌心,硌得生疼,也烫得钻心。
逃籍匠户的烙印,像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压垮了他最后一点精气神。
压抑的气氛如同黏稠的油,糊在每个人心头。
匠人们手上的活计没停,
但眼神总忍不住瞟向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再投向沉默伫立在炉边的李烜。
信任的基石刚垒起,就被“匠户”这根尖刺狠狠扎了一下,虽未崩塌,却也渗着不安的血丝。
“东家…”
陈石头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
“孙叔他…还有含烟妹子…”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官府就像悬在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落下。
李烜没回头,目光锁在炉火上那口正接受“酸洗”洗礼的陶罐。
罐里油液浑浊,颜色暗黄,草木灰碱水的沉淀物如同丑陋的疮痂附着在罐壁。
他抓起一把柳含烟新烧出来、尚带余温的粗糙木炭颗粒,掂了掂。
颗粒大小不一,棱角分明,吸附力远不如系统图谱里描绘的那种“活性炭”,
但已是眼下能找到的最好替代。
“石头,慌什么。”
李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这‘黑金’洗干净了,
点成灯,照亮脚下的路。”
他手一扬,木炭颗粒哗啦啦撒进旁边一口盛满清水的粗陶大缸里。
“搅!搅匀了!让炭吃饱水!”
陈石头应了一声,抄起一根粗木棍,
对着水缸里的木炭奋力搅拌起来,
一副要把心头的憋闷都搅碎在里面的样子。
李烜则走到另一口小些的陶盆前。
盆里盛放着之前几次分馏后刮取下来的“石蜡”残渣。
这些残渣颜色灰黑,质地粗粝,混杂着油污和焦糊味,堆在角落里如同废弃的垃圾。
他抓起一把,入手冰冷粘腻。
识海中,《万象油藏录》第一页的【石蜡粗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