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玉泉山下。
时值暮春,
山脚下一片杏林开得正盛,
远远望去,如云似雪,
风过处,花瓣簌簌而落,
铺满青石板小径,
空气里浮动着甜腻却略带颓败的香气。
此地远离内城喧嚣,
是京中官宦女眷春日踏青赏花的雅处。
几顶青呢小轿停在林边,
丫鬟仆妇簇拥着几位衣着素雅却质地精良的夫人小姐,
正缓步穿行于花雨之中。
其中一位身着藕荷色缠枝莲暗纹缎面褙子、
头戴点翠蜻蜓簪的年轻女子,正是朱明月。
她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与疏离,
与周遭刻意营造的闲适格格不入。
此刻,她正陪着一位年约四旬、
面容端肃、气质沉凝的妇人说话。
那妇人便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陈廷敬的夫人,柳氏。
“夫人您瞧,”
朱明月在一株枝干虬结的老杏树下驻足,
素手轻轻拈起一朵边缘已卷曲发黄、
将落未落的白杏花,指尖微凉。
她声音不高,带着世家女子特有的温婉腔调,
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
“这花开时何其烂漫,
败落时却也无声无息。
便如…便如那兖州府一桩事,
听着也叫人心中难平。”
柳氏正欣赏着满树繁花,
闻言侧目,带着几分官家夫人特有的敏锐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探询:
“哦?明月姑娘说的是何事?
竟惹得你如此感怀?”
朱明月将指尖那朵残花轻轻放在树根旁,
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抬起眼,看向柳氏,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恰到好处地蒙上一层惋惜与忧虑的薄雾:
“前些日子,听家中一个从山东回来的老仆提及。
说是兖州府出了位了不起的义商,
也不知用了什么奇巧法子,
竟从山石里炼出清亮耐燃的好油来,
唤作‘明光油’,价钱比蜡烛贱,
光亮却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