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海揣着那匣洁白如玉的“玉髓烛”,
如同揣着钓起王振这条巨鳄的香饵,
消失在青崖镇通往京师的官道上。
工坊密室里残留的蜡香尚未散尽,
黑石峪深处却已响起更加雄浑的轰鸣。
冬雪消融,春寒料峭,
蛰伏一冬的工坊如同苏醒的巨兽,
吞吐着滚滚黑烟与蓬勃生机。
新筑的石墙巍然矗立,
青灰色的条石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墙顶垛口如巨兽獠牙,
新削的尖木桩斜指苍穹。
墙内,景象已大不相同。
靠近无名溪流的缓坡上,
一片简陋却规整的木石棚屋拔地而起。
这是新辟的“油砂采选区”。
数十名精壮的汉子(多是去年留下的流民),
穿着厚实的粗布工装,
正挥动特制的长柄铁铲和耙子,
将溪边浅层富含油砂的黑色泥土挖起,
堆放到巨大的竹筛网上。
浑浊的溪水被竹筒水车引入高处的水槽,
冲刷而下,将泥土带走,
留下沉甸甸、粘糊糊的油砂颗粒。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原油的独特味道。
“王老蔫!筛网眼再细点!
别把‘金沙’漏了!”
赵铁头吼着号子,亲自监督。
一个刚被招募不久、
原本身形佝偻的老流民,
如今挺直了腰板,正奋力摇动着沉重的筛架,
脸上沾着黑泥,眼中却闪烁着踏实的光芒。
在这里,他不再是流民王老蔫,
而是“油砂组”的王师傅。
溪畔更高处,巨大的分馏塔如同沉默的巨人,
粗陶甑体缠着数道锃亮的铁箍。
螺旋紫铜冷凝管在阳光下反射着金红的光泽。
塔下,几个巨大的粗陶收集罐依次排开,
分别盛放着不同馏程的清亮油液
——从最轻质的“疾风油”(汽油雏形)到粘稠的润滑油基础油。
匠人们用特制的长柄铜勺取样,
观察色泽,记录温度,动作熟练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