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棠那几车名贵香料卸下的尘埃尚未落定,
工坊的“凝神烛”工坊便再次燃起了隐秘的炉火。
顶级白蜡在双层陶锅中温柔融化,
苏清珞以沈家送来的上品原料,
重新调配出更清幽、
更内敛的混合精油。
柳含烟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用细孔铜筛一遍遍过滤搅拌,
让精油彻底融入蜡的肌理。
新制出的“凝神烛”,
蜡体更显温润晶莹,
那淡雅的草木清气几乎隐于无形,
只在点燃时,于烛火摇曳间,
悄然释放出一缕令人心绪宁和的微息。
三盒新品,连同之前“孝敬”给孙太监的三盒,
如同六枚精心打磨的棋子,
被李烜密存于黑石峪工坊最核心的夹壁之中。
京师的风,裹挟着权柄的寒流,
吹不到黑石峪的高墙。
但无形的压力,
却比深秋的寒风更刺骨。
工坊上下,表面维持着“三班倒”的喧嚣,
匠人们挥汗如雨地熬制着明光油、
分馏着无影油、捶打着润滑脂的石灰黏土,
但每个人的眼神深处,
都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
王振的“恩典”,
如同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钝刀,
不知何时会落下。
徐文昭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份誊抄着钱禄倒卖赈粮罪证、
由沈家快船直送京师的密信,
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他每日都要借着巡查工坊原料消耗的名义,
绕到黑石峪峪口那棵老槐树下,
焦灼地望向通往府城的官道,
期待能看到沈家信使那熟悉的快马身影。
山羊胡子被他捻得更稀疏了。
“徐先生,又在等信?”
李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徐文昭猛地回头,
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东家…这都七八日了…京师路远,
但沈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