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黑得像泼了墨。
黑石峪新筑的高墙在惨淡的月色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如同蛰伏的巨兽。
墙内,工坊核心区还亮着几点微弱的油灯光芒,
那是守夜匠人警惕的眼睛。
墙外,南门附近临时搭起的简陋窝棚区,
早已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寒风刮过破草席的呜咽和此起彼伏、
因寒冷和饥饿发出的压抑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脂、
草药、汗馊和排泄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沉重得令人窒息。
徐文昭裹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袍,
蜷缩在登记处那破木桌后的草垫上,
却毫无睡意。
白天那孩子攥着窝头、
微弱蜷缩的触感,
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耳边是呼啸的寒风,
心里却像烧着一团火,
一团被冰冷现实淬炼过、
名为“秩序之仁”的火。
他借着油灯微弱的光,
在名册的空白处,用蝇头小楷,
一遍遍默写着:
“天公地道,以工换食;
老弱优先,严明赏罚…”
仿佛要将这铁律刻入自己的骨髓。
墨痕未干,字字千钧。
墙头瞭望哨上,
赵铁头裹紧了破袄,
努力睁大被寒风吹得生疼的双眼,
鹰隼般的目光一遍遍扫视着墙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窝棚区。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阴冷,
带着一丝…不寻常的躁动?
他总觉得那些低矮的窝棚阴影里,
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像是冻得发抖的流民。
“头儿,换哨了。”
一个年轻匠人搓着手,
呵着白气爬上来。
赵铁头没动,
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压得极低:
“柱子,你眼神好,仔细瞅瞅…
西边那片窝棚后面,
靠近山脚乱石堆的地方…
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