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日头懒洋洋地挂在铅灰色的天上,
吝啬地洒下一点微温,
却驱不散黑石峪南门外的寒意与喧嚣。
新开的粥棚前排起了蜿蜒的长龙,
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妪、
面黄肌瘦的妇人、
还有被紧紧搂在怀里、
连哭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婴孩。
滚烫的杂粮野菜粥混合着零星油渣的香气,
成了这绝望之地唯一的暖色。
旁边的登记处,人声鼎沸,
精壮的汉子们拍着干瘪的胸膛,
急切地报着名字籍贯,
眼中燃烧着对“饱饭”的渴望。
徐文昭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桌后,
面前摊开着三册厚厚的、
墨迹未干的名录:
“力工”、“匠作”、“杂役”。
他提着一杆劣质毛笔,
笔尖饱蘸浓墨,手腕悬空,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每一次落笔,在粗糙的草纸上写下
“王老栓,五十七,滋阳,木匠”
或是“张二牛,二十八,汶上,力工”时,
那浓黑的墨迹都仿佛不是落在纸上,
而是重重地砸在他心坎上。
“仁者爱人…”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圣贤书上的煌煌之言,
此刻却在耳边嗡嗡作响,
与眼前的景象激烈撕扯!
墙根下凝固的、
散发着恶臭的“黑金水”痕迹,
像丑陋的疮疤刺入眼帘。
那是他亲眼所见,
李烜为守住工坊、
守住这数千匠人和流民最后的生路,
不得不泼下的“毒墨”!
那杆子上晃荡的刀疤脸,
是铁血立威的“祭品”!
而墙下,一张张菜色的脸,
凹陷的眼窝里是濒死的麻木和绝望催生的疯狂!
就在刚才!
一个饿疯了的半大孩子,
趁着护卫队维持前方秩序,
猛地从“老弱”队伍里窜出,
像只瘦骨嶙峋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