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备道征油的惊雷在工坊炸响,震得众人心头惶惶。
那信使带来的不是消息,是催命符!
边镇军需,贻误军机?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小小的李记工坊顷刻就能碾成齑粉!
炉火映照下,匠人们脸上刚因击垮牛扒皮而起的红晕,瞬间褪成惨白。
“东家…这…”
孙老蔫握着蜡模的手抖得厉害。
“慌什么!”
李烜的声音斩钉截铁,压住满场惊悸。
他目光如淬火的钢钉,扫过众人。
“天塌下来,先验货!
沈家的船,明日就到码头!
把‘清焰’油桶封好!‘明光烛’装箱!
各就各位!
工坊不停火,人心不能散!”
他的镇定像定海神针。
匠人们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惧,
炉火声、冷凝水流淌声、蜡液浇注声重新响起,带着一种搏命般的急促。
***
翌日清晨,寒意刺骨。
运河码头上,薄雾未散。
李烜、柳含烟、陈石头,带着十几个精壮伙计,守着几十个封好的油桶和整齐的木箱。
河面寒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一艘比寻常货船更显精致、挂着“沈”字旗幡的客货两用船,稳稳靠岸。
跳板放下。
先下来的不是力夫,而是四个眼神锐利、太阳穴微鼓的劲装护卫,分列两旁。
随后,绯红的身影才出现在船舷。
沈锦棠来了。
她披着一件滚银狐裘边的玄色大氅,
内里依旧是那身利落的绯红劲装,衬得肌肤欺霜赛雪。
发髻高挽,只簪一支简洁的碧玉簪,耳垂两点米粒大的珍珠。
眉眼精致,却笼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冰霜,仿佛这运河码头的寒风,都因她而冷冽三分。
她身后跟着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老者,捧着算盘账册,眼神精光内敛。
李烜上前一步,拱手:“沈小姐亲临,有失远迎。”
沈锦棠目光掠过李烜和他身后略显紧张的众人,
最后落在那堆油桶和木箱上,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声音清冽,不带一丝烟火气:“货在何处?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