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从污浊到清亮的蜕变过程,
盯着那流淌的清油,盯着那笼罩锡管的神秘陶罩,盯着李烜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话语!
“浊油…清光…格物…致知…”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身体微微颤抖。
他读圣贤书,讲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讲求“存天理,灭人欲”,讲求“君子远庖厨”。
他视这些匠作之事为奇技淫巧,是下贱营生。
可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切,这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
每一步都仿佛遵循着天地间某种隐秘而强大的规律!
“轻重不同,故分离”…这难道不是“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碱可去酸苦之味”…这难道不是“以正祛邪”?
这哪里是贱业?这分明是窥探天地造化之工!是真正的“格物”!
他长久以来信奉的世界观,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发出刺耳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圣贤书中的微言大义,在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眼前这油污遍布、气味刺鼻的工坊,
这看似粗鄙的“奇技”,却仿佛向他敞开了一扇通往真实世界的大门!
一门蕴含着巨大力量、足以改变现实的“实学”!
强烈的冲击让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剧烈搏斗。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要逃离这颠覆他认知的地方,眼神慌乱,不敢再看李烜,更不敢再看那流淌的清油。
“徐兄?”
李烜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唤道。
徐文昭如梦初醒,脸上血色尽褪。
他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李烜一眼,
那眼神中有震撼,有迷茫,有挣扎,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猛地一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工坊大门,那身青衿的背影,仓皇得如同丧家之犬。
***
深夜,徐家那间破败的书房。
一盏如豆的油灯(灯油正是李烜早前送的“明光油”,燃烧稳定,光亮远超他之前的劣油)下,徐文昭枯坐桌前。
桌上,摊开的是他视若珍宝的《论语》,朱笔批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