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鄙夷之色更浓,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愚…蠢!”
工棚里一片死寂。
匠人们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这酸秀才满口之乎者也,聒噪得很。
柳含烟紧张地看着李烜,生怕他暴怒。
然而,李烜却如遭雷击!
他死死盯着徐文昭点出的那个致命计算错误,
又回味着徐文昭口中那套严密的“今有术”逻辑,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错了!全错了!
按照他错误的算法,
真把一斤绿矾浓酸倒进大缸里兑水…
瞬间释放的巨量稀释热足以让酸液沸腾喷溅!
操作者首当其冲,非死即残!
整个工棚都可能被腐蚀性酸雾笼罩!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冰冷的后怕瞬间席卷全身!
“徐…徐兄…”
李烜的声音干涩沙哑,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徐文昭,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李烜…谢徐兄救命之恩!
指点之德!
若非徐兄点醒,今日恐酿滔天大祸!
李烜…感激不尽!”
这一揖,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徐文昭显然没料到李烜会是这种反应。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极度鄙视的“匠作头子”如此郑重地行礼道谢,
他脸上的鄙夷和怒气瞬间凝固,
闪过一丝错愕和…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习惯性地想拂袖,维持读书人的清高姿态,
斥责一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但话到嘴边,看着李烜那双布满血丝却充满诚恳和余悸的眼睛,
看着工坊里那些粗糙却凝聚着心血的器具,
再看看自己手中那张涂满算式的草纸…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感攫住了他。
格物致知…算学乃根本…他刚才脱口而出的,不正是圣人之道吗?
可自己却一直将这“器用之学”视为末流…
他最终只是僵硬地哼了一声,
将那张草纸重重拍在旁边的木桌上,动作显得有些仓促。
他挺直了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衿,
努力想找回读书人的架子,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再看李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