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里残余的炉温裹着油烟味,黏糊糊糊在人身上。
沈锦棠那身藕荷色缎子往门口一站,
像滴清水落进了油锅,刺得人眼疼。
她脸上端着笑,眼神却像把小刮刀,
在空荡荡的油缸、疲惫的匠人、
还有李烜缠胸的布条上刮来刮去。
“还能点多久?”
这话问得轻飘飘,落下来却像块冰坨子,砸得陈石头脸都青了。
李烜没吭声。
他抬手,用缠着布条的指关节蹭掉下巴一滴汗,
油污混着汗渍在布上晕开更深一块。
动作慢,带着伤后的滞涩。
“借一步说话?”
沈锦棠下巴微抬,目光掠过工坊里那些或好奇或警惕的脸,最后停在李烜身上。
“总不能…让贵客站着谈买卖?”
***
那间充当“东家室”的破草棚,
塞进沈锦棠主仆俩,立刻显得更局促。
柳含烟绷着脸,搬来唯一一张瘸腿木凳,又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凳面。
“沈…沈老板,请坐。”
陈石头憋出一句,自己也觉得别扭。
这“老板”长得也太水灵了,
细皮嫩肉,脖子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光溜。
沈锦棠撩袍坐下,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股说不出的利落劲儿。
青黛垂手立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李东家,”
沈锦棠开门见山,声音清朗,没半点女气。
“明人不说暗话。
你那‘明光油’,我看了,也打听了。
成色,比市面的桐油、菜油清亮,烟小,灯花稳。
是个好东西。”
她指尖在瘸腿木凳粗糙的扶手上轻轻一点。
“能产多少?一日几缸?”
李烜靠墙站着,胸口起伏牵扯着伤处,带来阵阵闷痛。
“看料。”
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
“料足,十缸八缸。
料断,一缸也难。”
他目光扫过沈锦棠放在膝上的手,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虎口处却有一层极薄的茧子。
沈锦棠像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