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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深秋的日头懒洋洋地挂在灰蒙蒙的天上,吝啬地洒下一点微温。
破败小院后面,一棵虬枝盘结、叶子掉得七七八八的老槐树下,成了李烜的“原始炼油工坊”。
陈石头像个不知疲倦的骡子,
按照李烜的指令,用几块大小不一的破石头垒了个歪歪扭扭的土灶,
勉强能架住一口从废品堆里淘换来的、布满裂纹和烟炱的破陶罐。
旁边地上铺着块洗得发白、同样打着补丁的旧麻布,权当操作台。
麻布上放着几个豁口的粗陶碗,
里面分别盛着陈石头从各家灶膛、柴堆底下搜刮来的、还算细密的草木灰。
最显眼的,是灶边摆着的两个半人高的粗陶坛子。
坛口敞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鱼腥、腐败油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哈喇味的恶臭,
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散发出来,霸道地污染着老槐树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这正是陈石头天没亮就跑去市集,
用他那四十五文钱里的大头,
买来的“宝贝”——两大坛子最便宜、品质最差、
连穷苦人家都嫌弃的劣质鱼油和混杂的菜籽油底子。
李烜靠坐在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
身上裹着那件破棉絮,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明显比昨日好了些。
他缠满布条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挥着满头大汗的陈石头。
“石头…先…先舀半碗油…倒…倒进罐里…别…别满…”
陈石头捏着鼻子,屏住呼吸,
用个破葫芦瓢从腥臭扑鼻的油坛里舀了小半瓢浑浊不堪、颜色暗褐、还漂浮着可疑絮状物的鱼油,
小心翼翼地倒进架在土灶上的破陶罐里。
那粘稠的液体流入罐底,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嘟声,恶臭瞬间浓郁了十倍!
“点…点火…小火…稳着烧…”
李烜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
成败在此一举!石头的媳妇本,就烧在这罐臭油里了!
陈石头用火镰费劲地点燃一小把干草,小心翼翼地塞进土灶。
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破陶罐乌黑的底部,
罐子里那半碗腥臭的鱼油开始受热,
表面泛起细小的气泡,那股子令人作呕的鱼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