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自请为先帝守陵三年,去岁回京已有十九,陛下却迟迟不肯赐婚,可知朝野上下如何议论?这是苛待功臣之后!”
皇帝淡声道:“朕自有裁决。”
他垂下眼睫,有意无意抚着玉虎扳指,摘下后凝神注视内侧鸣蝉纹路,面无波澜。
“母后放心,朕会为皇姐寻一如意郎君。”
张太后见皇帝还算平静,摇了摇头,被女官扶着站起身。
“起驾赴宴吧,莫要让阿婵久等。”
“母后慈心,素来体恤儿女。”
皇帝嘴角笑意浅淡,礼数周全,却始终离太后丈余,没有半点搀扶的意思。
他手边那盏清茶,从始至终,纹丝未动。
踏上御辇,纵使独处时,皇帝眸色仍旧温和,嗓音清越如碎玉。
“法羡,告诉张相,朕委以重任,不是让他出入太后宫,听凭妇人命其牵线搭桥。”
“是。”
御辇外,绣衣青年冰雪积身,眨眼便没了人影。
中常侍栾平伺候陛下十余年,听出他语气中淡淡愠怒,心中一惊。
姜云翊还是太子时,便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温和淡然,能被人听出不快,恐怕已是怒极。
“陛下,奴婢方才听小黄门说,殿下特意看了许久的花,想必有所触动,体会陛下苦心。”
半晌,一道静若深水无波的声音幽幽响起。
“是么?”
皇帝自袖中拿出一方锦帕,角落纹样乍看是只狸猫,细瞧才知是虎,绣工稚嫩,却能看出每一针都小心思量。
斑斓虎斑被摸得褪色,陈旧发白。
姜云翊闭了闭眼,一路无话。
“陛下,到了。”
皇帝走下御辇,远远望见抹绯色,如一滴朱砂落在素白细绢。
他抬手,示意随从噤声,勿要跟着,踏着细雪一步步上前,停在那人背后,抬手欲扶她髻上金钗,却在只差毫厘时顿住。
“阿姐,怎么不进殿内?”
姜容婵一惊,手上用力折下一小截枝丫。
她转头,入目便是狐白大氅下露出的玄衣纁裳,以及薄雾般一吹即散的笑意。
少年声音如春水化玉,流泻而出,温柔到犹如低喃:“阿姐不是最怕冷?是在等我么?”
姜容婵后退半步,欲补上一礼,却被他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