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中紧攥着瓷盏,指节发白,茶汤晃出来濡湿衣袖也浑然不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画屏。
但也不像赏画,倒像在出神想着什么人。
“歌渐慵,月朦胧。才数阑边并蒂丛,双鸳啼过东。”
最后一音落下,阮怜听见一声巨响。
中间画屏被撤走。
少年一脸平静,仿佛心绪无波无澜。
唯有那一地碎瓷片,昭示他方才暴怒。
“淫词艳曲,不堪入耳。”谢凌钰冷冷道。
他急怒攻心,喉咙仿佛有血气翻涌。
早知薛柔填过《长相思》,然而白纸黑字比不过亲耳听见。
这般缠绵悱恻的少女情思,真叫人闻之动容。
谢凌钰每一句都听懂了,今岁三月,他命王玄逸去京畿办差,往返不过短短几日。
她就这么不舍得?
方才乐姬的每一个字落在他耳朵里,都像面镜子,清楚映照薛梵音有多么眷恋她表兄。
也照出他此刻若野火连天的嫉妒,和失控的情绪。
意识到这点后,谢凌钰更加恼恨。
岂有天子嫉恨一臣下的道理,简直可笑。
然而那点嫉妒越烧越旺,由不得忽视,他脸色逐渐苍白,半晌才问:“可还有旁的人知晓,此为薛柔所作?”
“回陛下,没有。”
阮怜迫不及待回答,她岂会愚蠢到将此事告诉旁人。
过分大胆的用词,若流至外人耳朵里,恐怕会揣测薛二姑娘的贞洁。
纵使是姜吟,身为薛柔好友,出于礼,也只会彻底焚毁此词。
谢凌钰半晌不语,揉了揉额角像在思索什么。
“她同你,情谊颇深?”
阮怜恍惚一下,确定皇帝在问自己,“是……”
少年眉头轻蹙,随即道:“那便拔舌头。”
轻飘飘的,仿佛是赏赐。
李顺看了眼,随即垂首不敢多言,心道皇帝现下真是气糊涂了,忽听见外头有动静,连忙借故出去。
“薛二姑娘?”李顺眼前一亮,却突然噤声。
怎么这位也一副不大痛快的神色,身后还跟着个小公子。
薛柔看了眼李顺背后半开的门,颇为讶异,“陛下来了?”
既然皇帝在,她好歹得进去行个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