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下意识地低头。
那些粗瓷管,虽然依旧笨重,
表面布满烧制留下的斑驳痕迹和微小气孔,
甚至还有裂纹,但整体厚重结实,
敲击时发出的声音沉闷而坚实,
远非最初的酥脆可比。
尤其是那几根没有当场崩裂的,
管壁厚实均匀,隐隐泛着一种青灰色的、内敛的光泽。
“它们…很丑…很笨…”
柳含烟喃喃道,眼神复杂,
带着工匠对不完美作品本能的抗拒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但它们足够厚!足够硬!”
李烜的声音陡然拔高,
斩钉截铁,响彻整个窑区,
引得远处添柴的老王都望了过来。
“看看这管壁的密度!
看看这颜色!
含烟,你告诉我,用它们做冷凝管,
里面走滚烫的油气和冷水,
只要密封做好,压力控制得当,
还会像铅管一样被蚀穿、让毒物泄漏吗?!”
柳含烟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李烜。
李烜的眼神灼热而真诚,没有丝毫虚伪的安慰。
“不会!”
一个沙哑却带着激动的声音响起,
是旁边一位老窑工,
他抚摸着那根有裂纹但主体完好的瓷管,语气肯定。
“柳工头,这瓷…虽糙,但骨子硬!
比咱们烧了几十年的腌菜坛子还结实!
只要小心伺候,别硬碰硬,
当管子使…够用了!真的够用了!”
“对!够用了!”
“比铅管子强百倍!至少不害命啊!”
其他窑工也纷纷附和,眼中充满了对柳含烟的敬佩和期盼。
柳含烟的目光,
缓缓扫过一张张被窑火熏黑、
却写满朴实期盼的脸。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远处窑口,
老王正用他那双不再剧烈颤抖的手,
努力而稳定地将一块硬柴送入炉膛。
火光跳跃,映着他专注而带着生机的侧脸。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柳含烟的喉头,堵得她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