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屯三口深井的辘轳刚刚绞起第一桶清冽甘泉,
兖州府城西“万利绸缎庄”的后堂却像炸了油锅。
钱禄那张肥脸涨成酱紫色,
手中景德镇薄胎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跪在地上的大掌柜钱贵脸上,烫起燎泡也不敢擦。
“涨三成?!
江南那帮杀千刀的丝狗!
当我钱某人是泥捏的不成?!”
钱禄的咆哮震得房梁落灰。
他一把抢过钱贵手中那份盖着“苏杭生丝总行”朱红大印的契书,
手指哆嗦着戳向那行墨迹未干的天价:
“看看!看看!
上等湖丝,每担纹银一百八十两!
他娘的比上个月足足涨了六十两!
六十两啊!他们怎么不去抢!”
钱贵哭丧着脸,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地:
“东家…不…不是一家啊!
徽州‘宝源号’、松江‘云锦记’…
但凡数得上号的丝行,
今早全递了这要命的契书!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今年蚕瘟,丝少…价…就得这个数!
还说…说…”
“说什么?!有屁快放!”
钱禄一脚踹在钱贵肩上。
“说…说现银交割!
概不赊欠!
三日内…筹不足银子…
这丝…就转卖给扬州‘庆丰隆’了!”
钱贵带着哭腔。
“库…库里压着开春要交的三千匹宫缎啊!
都是接了内织染局定契的!
误了工期…那是要掉脑袋的!”
钱禄眼前一黑,肥硕身躯晃了晃,
扶住酸枝木的八仙桌才没栽倒。
三千匹宫缎!光生丝原料就得近千担!
按这价…现银就得掏出近二十万两!
他钱禄虽富,
可现银大半压在运河沿线的货栈、
盐引和孝敬王振的“常例”上!
账面上能动的现银…
满打满算不到八万两!
“筹!给老子去筹!
钱庄、当铺、相熟的盐商…拆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