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看着李烜那双真诚(至少表面如此)的眼睛,
看着坊内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冒着热气发出声响的古怪装置,
尤其是想到那差点因算错而酿成的恐怖后果…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竟压倒了根深蒂固的鄙夷。
他最终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默许,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李烜挪进了工坊大门。
那身青衿在油污的地面显得格外扎眼,他下意识地提起下摆,眉头拧成了疙瘩。
***
工坊内,灯火通明,蒸汽氤氲。
李烜亲自为徐文昭引路,刻意放慢脚步,声音清晰而平实,如同在讲解一幅活生生的“格物”画卷:
“徐兄请看,此乃鬼见愁所采之原油。”
他指着刚从木桶倒出、粘稠如墨汁、散发着浓烈硫磺和沥青恶臭的黑色油液。
“浑浊不堪,杂质丛生,恶臭难当,此乃其‘浊’之本相。”
徐文昭掩着口鼻,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欲取其清,先涤其浊。”
李烜走到碱洗大缸旁,柳含烟正在小心操作。
“此乃草木灰沸水浸提之碱液。
油中部分‘酸苦恶臭’之物(硫化物),
遇此碱水,如同污垢遇皂角,生成沉渣,落于缸底。”
他指着缸底那层灰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沉淀物。
徐文昭看着那浑浊的油液在碱水作用下分层,
上层颜色似乎真的清亮了一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碱…去酸苦?
这似乎…暗合了某些医理?
《本草》中亦有草木灰入药之说…
“然碱力有穷,恶臭未尽。”
李烜引他走向酸洗操作台。
这里气氛凝重,柳含烟和孙老蔫都穿着厚衣,戴着浸油的厚布手套和面罩。
一个小陶盆里,粘稠的重油正与颜色棕褐的极稀酸液(绿矾油稀释液)在木棒缓慢搅动下混合,析出极其细微的深色絮状物。
“此乃苏姑娘所供绿矾油,极度稀释后所得‘酸水’。”
李烜的声音带着凝重。
“其性虽烈,然与油中残余之‘顽固恶臭’及部分杂质,有奇效。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