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管事那尖利傲慢的拍门声,如同冰锥刺破工坊短暂的喜悦。
“开门!沈家查货!”
陈石头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下意识看向接引轻油的粗陶碗。
涓涓细流虽清亮,但分量…离沈家要求的庞大数目,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点油,连塞牙缝都不够!
李烜眼神一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对陈石头低喝:
“去开门,稳住他!就说油在分馏,请他稍候!”
随即,他一把抓起旁边一个刚腾空、原本装着“劣质油”的陶罐,快步走到分馏塔下,
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珍贵的、锡管冷凝出的清亮灯油接了进去。
“含烟!孙伯!继续!加大火!能炼多少是多少!”
他声音急促,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柳含烟和孙老蔫立刻扑向炉灶,添柴鼓风!
炭火猛地蹿高,舔舐着加热釜,蒸汽压力肉眼可见地增大!
沈家的王管事,一个穿着绸衫、下巴抬得比鼻子还高的干瘦中年人,
在陈石头“热情”的引导下,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踱了进来。
他目光扫过简陋、油污遍布的工坊,
最终定格在冒着滚滚热气、效率“看似”全开的分馏塔上,
尤其是塔顶那截在火光映照下闪着银灰光泽、形状奇特的螺旋“管子”上,
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李东家,”
王管事拖长了腔调,用脚尖点了点地上。
“贵坊这‘明光’仙油…可备齐了?
我家小姐可是等着船发运河呢!
误了时辰…嘿嘿,那三倍定金,怕是连你这破坊子卖了也赔不起!”
李烜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将手里那个装了不到半罐清亮灯油的陶罐递过去:
“王管事辛苦。
这是刚出的新油,品质上乘,您先过目。
余下的,日夜赶工,绝不敢误了沈小姐的大事。”
王管事斜睨着那半罐油,用根银簪子挑剔地搅了搅,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稍霁:
“嗯…这味儿…倒是比之前的干净些。成色也亮。不过…就这点?”
“头锅新油,量少质精,给管事尝鲜。”
李烜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