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喧嚣被夜色吞噬,
只剩下炉火低沉的呜咽和巡夜匠人沉重的脚步声。
李烜那句“四面八方的阴风”,
如同冰冷的铁砧,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石头和柳含烟带着人,
将库房和炉子围得铁桶一般,
火把的光在夜风中摇曳,
在土墙上投下幢幢鬼影,
警惕着黑暗中可能伸出的爪子。
慈云庵隐在镇外山坳的松林深处,
暮鼓早已歇了。
月色清冷,给破旧的庵墙和飞翘的檐角镀上一层惨淡的银霜。
后庵一处最为僻静的禅房,
窗棂上糊着半旧的桑皮纸,
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烛光
——正是李烜所制的石蜡烛发出的光晕,稳定而洁净。
禅房内陈设简朴到近乎寒酸。
一榻,一桌,一凳,
墙角一个掉了漆的旧木柜。
朱明月褪去了白日那件半旧云锦披风,
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
外罩一件同样洗得发白的青色细棉布褙子。
她坐在那张唯一的方凳上,
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肩头,
未施粉黛的脸庞在烛光下更显莹白剔透,
却也透着一丝长年郁结的苍白。
她纤细的手指,
正轻轻捻动着桌面上那截短小的石蜡烛。
蜡烛已经燃去小半,
凝固的蜡泪在烛台底部堆叠出温润的米黄色,
烛身依旧光滑,触手生温。
跳跃的烛火在她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投下两点橘黄的光斑,
那光斑深处,却不见暖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和计算。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吱呀。
那个沉默如影的老仆,
佝偻着背,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又反手将门掩好。
进了这方寸之地,
他佝偻的背脊似乎挺直了几分,
浑浊的老眼也锐利起来,
如同收起了鞘的匕首。
他垂手侍立一旁,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