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攥着一沓裁好的毛边纸条和秃毛笔,
颤巍巍地开始登记。
人群在柳含烟的木杠“威慑”和孙老蔫的登记下,
总算勉强排成了一条歪歪扭扭、骂骂咧咧的长龙。
一踏入工坊院门,热浪、油味和鼎沸的人声如同实质般拍在脸上!
“快快快!三号炉火候稳住!别冒黑烟!”
“滤布!滤布又堵了!换新的!”
“草木灰!草木灰备足!别断档!”
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土院子,
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沸腾的蜂巢!
三座土法分馏炉炉火熊熊,
粗陶罐被烧得滋滋作响,
滚烫的油蒸汽混合着草木灰的味道弥漫不散。
匠人们个个满头大汗,油污满面,
如同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油猴子”,
在弥漫的烟雾和堆满陶缸、木桶、滤布、
草木灰袋子的狭窄空间里穿梭奔忙,吼声嘶哑。
柳含烟一回来,立刻成了绝对的核心。
她像只灵巧又凶悍的蜂王,在混乱的工坊里精准穿梭。
“王墩子!你那罐油火候过了!赶紧降温!想炸锅吗?”
“二愣子!滤布叠三层!
说了多少遍!灰撒匀!搅!用力搅!
没吃饭吗?”
“石头!带人去库房搬新陶缸!
快!那边油快溢出来了!”
她语速飞快,指令清晰,手中还不停,
抄起一根铁钎就去捅一处堵塞的冷凝陶管接头,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陈石头更是化身不知疲倦的骡子,扛着沉重的陶缸健步如飞。
徐文昭看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还是他印象中“奇技淫巧”的腌臜作坊?
分明是一架在极限边缘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被那汹涌的订单和流淌的油催动着!
李烜没去添乱。
他靠在那棵熟悉的老槐树干上,
缠着布条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柳含烟塞过来的订货单子。
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铁匠行会预购五百斤…
渡口船帮三百斤…
布庄、米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