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花账上每年军备维护和更换的数目很高,但这本账上极少,如果属实,那么沙州城的守军很可能十来年不曾维修更换过武器盔甲,一旦起了战事,对于装备破败的士兵来说,立刻就是灭顶之灾。而军饷开支本该是军费中占比最大的一头,但这本账上却开支很少,而且主要集中在右军营,那么沙州其他驻军的军饷必然经常拖欠,士兵拿不动军饷必然心生不满,则军心不稳,又焉能守住如此重要的城池?
张用接过来藏进怀里,裴羁思忖着吩咐道:“宋捷飞誊抄之后,立刻将摹本放回原处。
“是。张用答应着要走,忽地听见裴羁又道:“等等。
张用连忙停住,半晌却不见他开口,只得问道:“郎君?
在黑暗中,终于听见他低低的语声:“令牌交给娘子了?
原来,还是惦念着苏樱。张用心中感慨,忙道:“是。
裴羁顿了顿,许久:“她说什么了吗?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惨然。她还在恨着他吧,又怎么会有话跟他说。他自作自受,无可辩驳,这锥心刺骨,无时无刻不死死纠缠的悔恨,注定是他一生都要背负的沉重包袱。
却突然听见张用道:“娘子问郎君现在怎么样。
脑中有片刻空白,随即轰然一声,似有什么突然坍塌,或者突然灼烧,裴羁在近乎晕眩的狂喜中急急站起,袍袖带到了帷幕,飘荡着,扑在脸上:“你说什么?
“娘子问郎君怎么样了,黑暗中影影绰绰,张用看见了飘起的帷幕,看见帷幕后摇摇欲坠的身影,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我答说郎君很好,只盼娘子尽快脱险。
“好,答得好。裴羁被他一扶,这才堪堪站住,在巨大的欢喜中语无伦次地说着,“让她放心走,快些离开,接下来肯定不太平,明天我会拖住张法成,让她明天就走,立刻出城。
“郎君。听见张用带着担忧的语声,让裴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定定神勉强坐下,“今天太晚了,让她安稳睡一夜,明天一早你再跟她说,大概巳正前后,我会拖住张法成。
”
巳正不早不晚正好出城。太早怕她来不及准备太晚就怕万一有什么岔子无法转圜况且太晚了出城以后也不好投宿沙州城外缺水少食夜里还有狐狼出没实在太不安全了。巳正是最合适的时候。裴羁深吸一口气彻底稳住心神:“你速去安排。”
后窗开合夜里的凉风倏地透进来又倏地消失张用走了